阿 姆斯特丹:半个多世纪以来,日本执政党首次发生变化。日本在全球舞台上将扮演什么角色?要了解这一点,我们必须注意日本迄今为止在全球范围内到底有着怎么 样的角色。经济上,日本当然是令人敬畏的,它曾一度主导着全球化的经济,并给美国和欧洲的整个工业行业带来了严峻的挑战。
此外,日本作为债权国,在政治及战略方面的影响虽然 只是间接的,但也不可小觑。但在战略举措和外交事务的舞台上,日本却令人奇怪地缺席,日本有能力填补这个空缺,在许多人眼里它也早该这么做了。全球第二大 工业强国在全球政治上缺席,乍一看令人感觉异常,但世界各国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日本民主党打算改变这种状况。民主党刚在日本众议院 选举中获得了308个议席,击败了在国际事务中沉默无声的自民党。但它是否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将取决于它是否有能力把自己变成真正的“执政”党,它需要很 高的政治想象力、促成与日本官僚阶层合作的外交智慧、媒体方面的重要支持,很可能还需要好运。但是,许多日本的和外国的评论家仍对此深表怀疑。
但必须牢记,民主党的核心领导层16年以来一直想做 这件事;早在1993年,他们试图建立一个真正能正常运作的内阁,而不是只会对官僚首长们已经做出的决定签名附议的傀儡,但是他们的努力失败了。事实是, 到目前为止,没有哪个日本首相,或任何躲在其身后的政治派别或任何委员会建构了其他国家可以与之进行对话的平台。财政部一直以来都势力强大,美国在克林顿 政府时期似乎一度考虑过把它当作日本中央政府的实际决策机构;然而,财政部还是无法有效地担当这一角色。
自20世纪60年代起,日本的政治家一直在充当权力 掮客而不是决策者,而决策权则交由政府官僚集团掌控。因此,新当选的政府实际上必须从零开始,着手创建合适的机构去处理国内和国际事务。民主党已经开始建 立“国家战略办公室”(National Strategy Office)作为政策协调中心,它将由菅直人(Kan Naoto)负责。菅直人是日本最有能力的政治家之一,并坚信问责政府。
由于几乎没有自上而下的政治决策经验,日本各党的政 治精英们,特别是官僚阶层、媒体和学术界都将不得不努力适应其环境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革命性的。这将需要做出一番努力,而且我们肯定可以 预期,为了巩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执政者在第一年将对国内问题予以很大的关注。
但是,如果日本民主党的政客们可以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并能幸免于官僚们通过捏造丑闻而将他们拉下马(日本人打击强硬政客的惯用伎俩)的各种企图的话,我们很可能最终会在国际舞台上看到一个不同的日本。在区域环境完全成熟的时候,这一情况可能会出现。
过去,在一个舒适的战略屏障内,日本得以创造经济奇 迹。除了为日本提供军事保护以外,美国也为日本扮演了“最后买家”这一关键角色,使日本庞大的生产机器得以继续轰鸣。在去年秋天美国发生信贷危机以后,美 国对日本工业商品的需求嘎然停止,给之前已然出现疲软迹象的太平洋经济体系带来了沉重打击。
当中国开始购买美国债务以后,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 在中国,所以人们近来一直忘记了,如果我们将公司也包括在内的话,日本才是美国最大的净债权国。在五年前中国成为美国国债第二大买家之前,日本一直是美元 的主要支柱。是日本最早让华盛顿认识到“没有眼泪的赤字”(deficits without tears)是有可能的。尽管日元升值的压力不断增加,但是日本企业现在不再认为,他们需要不惜代价,消除这一压力。就算日本是美国的债权国,也已经不再 能保证美国人购买日本货;这一事实促使日本商界开始重新思考各项高端目标中的轻重缓急。
除出口业以外,日本民主党还希望开发其它经济增长 点。中国正在或已经成为日本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这两个国家也已经开始在其他领域展开更密切的合作,比如说它们已同意促进加强亚洲货币储备。日本民主党资深 党员已经准备认真考虑“东盟+3(即中国、日本和韩国)”的想法。这一计划将使上述国家之间的合作关系正常化,并得以深化,但却因为东京方面的原因而被延 缓了。进一步改善日本与中国的政治关系的前景良好,候任总理鸠山由纪夫(Yukio Hatoyama)已经向中国发出了一个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宣告:他将不参拜靖国神社(这是小泉任总理时造成中日关系重大危机的原因)。
日本与其最大的邻国俄罗斯的关系也亟待关注。由于自民党和外交部沉溺于现状,使两国关系正常化,并加以改善的努力无法推进,但世界各国一直希望日本在地区事务中扮演积极角色,因此假以时日,民主党政府很可能成为实现这一希望的力量。
如果上述障碍得到消除,民主党将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到 事实上是日本最成问题的国际关系方面:日美关系。二十年前两国间的贸易和产业“摩擦”或者两国最近的任何深层分歧也许在两国间制造了些许敌意,但这并不是 问题的根源。这里的问题在于日美关系的真正实质是不能公开讨论的。就其国际地位而言,从各个方面来说,日本一直都是美国的受保护国。
自裕仁天皇(Emperor Hirohito)到麦克阿瑟将军(General MacArthur)在东京的司令部,对其表示敬意以来,日本的外交官员就决定要确使日本无论如何都要始终迎合美国的意愿。无论是处理与前苏联和中国的关系时,还是当日本表现出的任何独立迹象足以令美国感到不安时,日本都奉行此原则。
日 本民主党的一些政客,包括即将上任的总理鸠山由纪夫,都曾强调日本需要减少对美国的依赖,促使两国关系更加平等。新执政党长期以来一直不同意日本从财政上 支持美军基地在冲绳岛的迁址,以及八千名海军陆战队员搬迁到关岛。华盛顿长期以来一直理所当然地将日本作为其主要军事基地之一,并早已明确指出,对美国与 即将下台的自民党政府已经达成的协议重开谈判是不可能的。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可能被认为是下周就职的鸠山由纪夫政府所面临的第一个国际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