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因素

随着世界经济逐渐远离深渊，我们可以看到与我们擦身而过的灾难的严重性。在金融危机的 头十二个月，世界工业产出的下跌幅度几乎与上世纪大萧条（the Great Depression）的第一年如出一辙。贸易下降的速率甚至比1929年更快。但是一年之后，世界经济开始增长，股市也再度上涨，以至于专家们现在发出 警告，呼吁大家警惕新泡沫的产生。怎么会这样呢？简单地说，这是全球化造成的。全球化经济将华尔街的危机转嫁给了所有人。但是，主要国家都意识到了所面临 的共同危险，发起了前所未有的救援行动。贸易和金融失衡使世界经济处在崩溃的边缘，现在的任务是全球共同努力来补救这种失衡。

幸运的是，我们最怕的事情没有发生。随着世界经济快速萎缩和贸易体系的崩溃，人们担心 会产生贸易战。我去年就在同一专栏中（'美国制造'，《商业世界》，2009年2月9日）表示过这样的担心：政府干预“开始往保护主义方向发展，如果不加 控制，可能会将世界带入1930年那样的‘大萧条’”。确实，世界银行的全球反倾销数据库显示，全球提出的建立贸易壁垒的要求较去年同期增长了百分之三 十。然而，各国政府在调查倾销投诉后，一直对建立贸易壁垒保持谨慎态度。银行发现实施贸易壁垒的国家出现下降趋势。在2009年第三季度完成反倾销调查的 国家中，只有百分之五十最终实施了新的贸易壁垒。尽管有来自国内产业的压力，政府似乎并不想违背WTO的规则。经济供应链将多国的命运紧密相连，它们也不 想伤害生产网络中合作伙伴的利益。

事实上，供应链在贸易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成为去年世界贸易戏剧性同步下跌的一个决定 性因素。美国金融风暴来袭时，贸易量大幅下滑，贸易信贷紧缩并不是根源，主要是因为焦虑的购物者推迟了他们消费计划。随着对耐用品的需求在全球最大的市场 （美国）不断下滑，其影响迅速传到了供应链的各个环节，全球贸易也随之同步崩溃。但为什么贸易下降的幅度比国内生产总值更大？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以供应链 为基础的全球化经济。

一些国家对耐用消费品进行垂直整合生产，这是制成品价格一直下跌、贸易不断上升的关键 因素。从跑鞋到iPod，从冰箱到汽车，许多耐用消费品在被消费之前都在世界范围内流动，从而增加了贸易量。如果这些商品的需求下降，影响将波及整个供应 链。新的研究表明，紧密相连的供应链是世界贸易同步大跌的主要原因。贸易价值的下跌超过最终需求，这使全球贸易以快于国内生产总值五倍的速度下降。

贸易最终没有因为保护主义或信用短缺而崩溃，这无疑是好消息，但它也会带来新问题。两 名瑞士经济学家理查德•鲍德温（Richard Baldwin）和达里娅•塔里奥尼（Daria Taglioni）在最近的一项研究中指出，“供给方面的重创可能会妨碍经济的迅速恢复，但这次贸易下跌不是由于供给方面的重创造成的，鉴于此，我们可以 说，随着世界经济走上正轨，贸易流动——不论进口还是出口——将恢复到世界经济危机以前的水平。”但坏消息是，现在还没有措施解决贸易不平衡的问题，贸易 增长可能会再次造成不可持续的贸易赤字，以及会导致贸易保护主义的压力。

美国虽然一直在努力改革金融系统，以避免次贷危机，但是贸易领域仍然令人担忧。经过一 段时间下跌，美国的贸易赤字再次上升（更不用提它上万亿元的预算赤字了），其主要贸易伙伴中国的贸易顺差却在逐步增长。美国花钱，中国存钱，两者之间的不 平衡是本次危机的诱因之一，也可能会再次引发贸易保护主义呼声在美国国会的高涨。中国政府拒绝人民币升值以及工业生产能力过剩等问题，综合起来可能会损坏 各国政府（包括中国政府）一起努力所要实现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