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谷歌：找麻烦——上篇
身为记者和作家的乔纳森•芬比指出，谷歌最近跟中国的较劲不仅仅是互联网的审查问题；这还反映了中国在世界舞台上发展变化中的角色。谷歌要求，如果它留下，北京得允许市民通过谷歌接触被封的网站，但北京不可能同意。此外还有其它关于互联网总体安全的考虑，但更重要的问题是跨国企业如何跟更加自信的中国打交道。从知识产权的保护到防备模糊不清的法律实践，西方企业也许需要重新审视他们的中国政策。但这不可能动摇中国不断增长的自信，也不可能激励自我反省。虽然公众调查充满了数据操纵，但其结果还是展示了令人瞠目的国家荣誉感。壮大中的中产阶层认同国家的崛起，这让共产党牢牢地掌握着控制权。最后，无论谷歌在中国是去是留，世界都无法跟中国说再见。事实上，年度最重要的课题是中国与世界如何学习应付它们之间摩擦渐多的关系。——耶鲁全球
中国与谷歌：找麻烦——上篇
无论如何不快，现在谁都不会跟中国分手
Tuesday, January 19, 2010
伦敦：谷歌跟中国政府就其搜索引擎在中国的审查问题发生口角，其重要性远超出信息自由的范围。中国方面的举动符合它仍在发展中、但已有迹可寻的政策模式；这些举动背后所隐含的意义为我们全球化的电子世界提供着重要的教训。
从头说起，在政府试图对其公民可阅读的范围保持控制，和其试图将其控制延伸到其视为敌人的公民的私人通信——如果关于侵入电子邮件的报告是准确的话，两者间有着明显的冲突。谷歌威胁道，如果审查没有被取消，它就退出中国；但这要求不大可能得到满足。对于谷歌的行动，官方最直接的反应是发表声明，要求在中国境内的公司必须遵守地方法律。如果地方法律恰好包括禁止接触有关法轮功、西藏或其它敏感话题的文章的话，它们必须照办。几年前，一位共产党的高级官员告诉我，只要党仍在位，它就会想控制信息。为了保证信息控制，看着谷歌关闭其中文网站，不过是小小代价。
谷歌退出的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在与百度这个有中国政府支持的对手的竞争中，谷歌的胜利十分有限。由于这个规模更大的中国搜索引擎公司严格遵守国内的规则，中国市民将无法接触相对自由的谷歌搜索，尽管身处海外的人如果利用谷歌来寻找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话虽如此，但像中国这样有着13亿人口和不断发展的经济的国家，如果它退出谷歌所代表的全球社区，对于那些把信息流动视为国际经济、政治和社会关系发展内在要素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大倒退。
如果关于黑客入侵谷歌和其它公司的指控被证明是准确的话，这对世界通讯是同样显而易见的危险，而电子邮件比我们所意识到的要更脆弱这一点也让人害怕。就算不是谷歌迷，人们也知道，谷歌在运用先进技术时使用了适当的自由裁量，尊重隐私。但如果谷歌和其它公司的密码被那些不那么谨慎的网络经营者截获的话，危险就摆在了眼前。Gmail的中国用户对于他们信息的安全就不得不三思。
在此背后，更大的问题是，西方企业该如何跟信心渐增的中国在高端技术问题上打交道。外国企业剥削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大量出口劣质T恤、玩具、鞋和一系列低成本商品，这样的日子已渐行渐远，企业现在开始生产像IT系统这样更复杂的产品。这些更先进的产品也许仍然依赖西方技术，但组装是在中国完成，当地的职员可能需要接受培训以便运用那些技术。
在中国，知识产权保护薄弱，让传播技术成为危险的事，公司可能会发现突然多了个中国竞争对手。这不过是西方企业在IT前线上必须考虑的问题之一。他们的操作可能被入侵，却没有救济措施。去年警察得到了澳大利亚力拓矿产公司的电脑档案，随着四名职员在至今仍没有具体指控的情况下被捕，警察获取这些档案的手段让人们对安全问题又多了一层顾虑。
上述问题跟北京对西方的立场相符。从拒绝将货币升值到不愿意在哥本哈根气候会谈中让步，北京对西方在总体上采取更为强硬的立场。上个月一名英国公民因为在其行李中发现了海洛因而在新疆被处决，中国对伦敦的求情置若罔然。在去年11月奥巴马总统的中国之旅，奥巴马在上海跟大众的见面会基本上没有媒体关注，在最后一天还被打发到长城旅游。
中国确实有理由越来越自信：三十年前开始了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在此过程中虽有起有伏，改革还是改变了这个国家和世界，而共产党成功地保住了在政治权力上的垄断。最近，2008年11月开始的刺激方案，投入了大量金钱和财政支持，让增长复苏，尽管有证据表明，今年下半年难以维持这样的增长。上周，中国超过德国，成为最大的工业产品出口国，在汽车销售上也超过了美国。北京奥运会和即将在上海举行的世界博览会提高了中国的自信，而关于中国将在15到20年内在经济上超过美国的预测，更让中国的自信上涨。
就算考虑到在专制国家进行的调查不可避免地朝着有利方向扭曲这一因素，公众调查仍显示，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很高，虽然每年各地因各种问题发生的抗议成千上万。一些西方观察家希望，新兴中产阶层会愤起争取民主；但事实远非如此。中产被吸收到体制之内。向下一代领导人过渡虽在2012年才发生，但现在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这些都表明，中国无意向他人学习，无论是谷歌的管理、华盛顿的财政部还是人权活动家。尽管雅虎——它跟中国伙伴有着自己的问题——支持谷歌，许多其它在中国有业务的技术公司都疏远了这来自加州的公司。中国无须面对企业联合战线，而就算有，中国也很擅长分裂敌人。再说，中国在过去三十年里已经成为了世界拼图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说分手对谁都无益。
相反，今年的前景将肯定是不断稳定增加的相互摩擦。而最近的问题就是，奥巴马政府是否会让北京对最近黑客事件负责。诺贝尔奖经济学得主、《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的言论让以保护主义回击中国货币币值被低估的观点再次热起来，而对北京在人权问题上的道德指控和伦理顾虑，以及在环境问题上的指责，将强化要求实施保护主义的呼声。
美国中期选举的竞选运动将提供一个舆论转向的舞台，从抨击银行家转到攻击中国，政治家一起指责东方，抑扬顿挫地说“我们不会再忍下去了”。如果这真的发生了，谷歌的事情将成为一标志事件，但不会是唯一的。在各问题上的冲突、以及主要当事人的全球重要性表明，今年，中国跟西方的关系就跟任何其它国际问题一样重要。
乔纳森·芬比是企鹅出版社《现代中国历史》（Penguin History of Modern China）的作者，也是研究机构“可信来源”（Trusted Sources）的中国部主任。
耶鲁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