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悲剧困扰世界——上篇

正在上演的希腊悲剧影响了远近多个国家,再次证明了我们这个一体化世界的相互依附。在这上下两篇系列报道中, 上篇的作者约翰逊•芬比(Jonathan Fenby)展示了希腊令人惋惜的国家事务如何使欧洲项目受到质疑。事实上,希腊的动荡局面已经暴露了欧盟概念中的某些基本缺陷。只要其主要成员,比如法国和德国不让渡国家权威,欧盟将绝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联盟。如果没有解决北方高储蓄和南方高消费造成的失衡问题,欧元也绝不能顺利运作。只要希腊继续使用欧元,它就不能利用货币政策来治愈一些病症。这些情况导致了一系列并非恶意的紧急财政救援措施的出台——来自德国,法国或者世界货币基金组织,但是它们都无助于支持对欧盟或欧元的信心。最后,芬比还注意到欧洲的内部问题极其严重,因而它不太可能在2010年的全球事务中扮演主要角色。——耶鲁全球

希腊悲剧困扰世界——上篇

欧洲要转向内部解决自己的问题
约翰逊•芬比(Jonathan Fenby)
Monday, March 1, 2010

欧盟危在旦夕?希腊的抗议者们对国内困境不满,试图焚烧欧盟旗帜。

伦敦:希腊的国家财政债务偿付危机不仅仅是货币问题。它显示了诸多关于欧洲项目的深层 问题,该项目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获得了广泛的成功,但现在它的前景却受到了质疑。可以肯定的一点似乎是,随着欧洲统一梦想的消退,欧洲将更专注于内部融 合,以至于不能扮演重要的全球性角色。
 
随着希腊高达GDP13%的财政短缺(是原先预测的两倍多)的曝光,以及它需要在四月 和五月支付200亿欧元的债务,希腊的危机出现。雅典政府多年来一直隐瞒债务状况,以维持其作为欧洲大陆单一货币流通区成员国的地位。起初,欧盟的财政赤 字设置为GDP的3%,而债务最大限额为GDP的60%。但人们发现雅典已经到达了信贷激增的极限,这导致它进行大规模借贷。
欧盟的脚步似乎愈见蹒跚,在此背景下,这次的危机浮出了水面。对拥有27个国家的欧洲 共同体(27-nation European Community)来说,今年的开端并不怎么好。它可能是世界上主要的多国组织,拥有16.5万亿美元的经济规模,其大多数公民都拥有舒适的生活方式。 它可以把中欧和东欧的前共产主义国家纳入自身的民主阵营。它也可以有能力吹嘘自己已经消除了在欧洲大陆以往历史上长期不断的武装冲突。但是,当它处理全球 事务时,人们却普遍认为该共同体的影响力是微弱的;奥巴马总统拒绝参加今年春天在马德里举行的峰会,表明他对该共同体并没有什么兴趣。
 
同时,在最终签署了旨在使欧盟在组织内外都能成为一股更有效的力量的《里斯本条 约》(Lisbon Treaty)后,欧盟选举赫尔曼•范龙佩(Herman Van Rompuy)这位在国外默默无闻的比利时前总理作为欧盟第一任主席,并选举一位并不知名的英国政治家凯瑟琳•阿斯顿(Catherine Ashton)作为该组织的外交部长。这一结果得到的只是冷漠到近乎蔑视的反应。很明显,德国和法国这两个在欧盟16国区域内的两个主要角色,将不得不扮 演在帮助希腊的援助计划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援助计划仍未确定。目前,在金融市场中人们所谈论的是,当投机者通过欧盟的弱势成员国向欧元再次发起攻击,这场 危机将转移到其它地中海国家。
 
目前的形势让人们看到了危机可能会滚雪球一般蔓延全欧陆,此外还显示了一个从早期就开 始困扰欧洲项目、至今仍未解决的基本问题。简单言之,这涉及到成员国与涵盖整个欧盟的超国家架构之间的关系。四十年前,法国总统戴高乐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 的战役来抑制超国家实体的力量,而这个实体的代表就是以布鲁塞尔为基地的欧盟委员会。他提出了一个新体系的计划,各个国家在其间可以协作,但是每个政府仍 拥有最终决定权。
 
这一设想与倾向于联邦制的比利时和荷兰领导人的意见相左。但是,戴高乐的设想已经成为 现实。虽然欧盟委员会仍然是欧盟的核心部分,但还是由各国政府来作出关键决定。政治联合体的作用依然不很明朗,因为主要参与国(包括德国、英国和法国)中 没有一个国家准备让渡一定程度的国家权威,使该联合体得以顺利运作。因此,欧盟一致选择了赫尔曼•范龙佩和凯瑟琳•阿斯顿,因为欧洲大国认为可以控制他 们,绕过他们,甚至忽视他们。
 
而欧元的设计本意与此不同,现在这一货币组织在法兰克福拥有强有力的欧洲中央银行,目 前由固执的法国人让-克洛德•特里谢(Jean-Claude Trichet)掌控。它迎合了德国人对抗通货膨胀并且把欧元打造成世界货币的需求。它在这两方面都取得了成功,但它的根基中总是存在一些缺陷。
人们设想一旦共同的货币政策到位后,共同的经济政策也会紧随其后。 雅克•德洛尔(Jacques Delors)这个 欧洲单一市场的设计师看得更远,他把欧元看作政治联盟的先兆。希腊危机以及别处潜在的问题已经显示了这一推论的错误之处。经济政策并没有随之而上。欧元区 中盈余国(德国和荷兰)和赤字国(地中海国家)之间的关系,让高消费的美国以及高储蓄的中国所导致的全球失衡在欧洲重现。
 
对希腊以及其它陷入困境中的国家来说,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就是货币贬值。但在共同货币 区中,这一方案并不可行。在这一区域外的英国一直能让本国货币贬值。但希腊和其它南欧国家不能这么做。至于刺激出口,它们在欧元区并没有什么货币优势。正 如一位尖锐的评论家所指出的,希腊制造了多少德国人想购买的东西?
 
在创造欧元时的单一制常常是十分危险的——英国民众普遍强烈的反欧洲情绪是导致英国不 愿加入欧盟的一个原因。假设德国、希腊、荷兰或者葡萄牙采用同样的政策,那么同样的最大财政赤字限额,同样的公共财政管理,那么同样的通货膨胀目标就永远 只是幻象。但是统一却是进步必须付出的代价。
 
缺乏从富裕成员国向贫穷成员国转移资金的机制,这一事实使得形势变得更加严峻,所以目 前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为希腊的困境寻找解决方法。今天是希腊,明天就可能是有着高额贷款和动荡领导层的西班牙,或是低增长的葡萄牙;即使外国银行确实赶来 营救,这一体系的逻辑就是,这些国家(或许明天是西班牙)必须采取内部措施,尤其是降低薪金。由于南欧国家不像德国那样有薪金限制,而其高度规范的劳动力 市场以保护就业而不是提高生产力为目的,上述解决问题的方式因此很可能加剧社会的紧张状态,并导致欧元在南欧背上恶名。
 
在更遥远的北方也有自己的问题。欧洲的主要经济火车头——德国,受国内需求缩小的困扰,不得不过于依赖出口。总理默克尔并不想改变这一现状,尤其是自德国的增长预测变得不容乐观以来。即使希腊开始生产德国需要的物品,欧盟最大国家的消费者也不会大量购买。
 
因此,从希腊开始,前景肯定是:政府缩减开支,需求将 减少,增长将受到限制。真正的经济货币联盟会让那些拥有强大国家财政的国家,比如德国和荷兰,扛上解救挥金如土的南方人的重担,因此这些国家将带着质疑的 目光审视迈向真正的经济货币联盟的观点 。从20世纪50年代就开始萦绕的政治联邦梦想,将依然只是一个梦想。2010年,欧洲很可能比过去更加关注内部问题,更没有精力扮演一个强大的全球角 色。
约翰逊•芬比的传记《夏尔•戴高乐将军》(Charles de Gaulle, The General),将于六月出版。
耶鲁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