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的全球野心——第二部分

作为世界第三大石油储备国,伊朗在世界经济中占据着优势地位,是一个极富吸引力的贸易伙伴。耶鲁全球此次刊登的系列文章审视了伊朗的大国野心,及其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分裂国际社会的能力。今年6月,联合国安理会以伊朗拒绝暂停高度浓缩核燃料为由,决定针对该国的主要军事力量实施第四轮制裁。中国和俄罗斯均对美国的干涉表示关切,并反对实施最严厉的制裁计划。中国问题专家柯伟亮(Willem van Kemenade)在该系列文章的第二篇中提出,“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中国在这一阶段是否会公开支持减轻对伊朗的制裁”。观察家们预计,中国在评估全球动态的过程中,将会控制本国的能源企业,并表现出耐心。中国已经认识到,谨慎的态度会减少敌人。——耶鲁全球

伊朗的全球野心——第二部分

中国在支持联合国制裁时持谨慎态度,这对伊朗的核抱负来说是个好消息
柯伟亮(Willem van Kemenade)
Wednesday, September 15, 2010

请这边走:在上海,中国官员为伊朗总统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Mahmoud Ahmadinejad)带路。中国对联合国制裁所持的谨慎态度帮了伊朗大忙。

北京:经历了长达几个月的外交马拉松之后,今年6月9日,中国连同联合国安理会其他常任理事国和德国,一致决定对伊朗的核计划实施新一轮的联合国制裁。但中国对这一制裁计划的首肯却是有条件的:其在伊朗石油和天然气部门的广泛利益将不会受到影响。
 
当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签署法案,对伊朗实施更为严厉的新的单边制裁时,中国强烈批评这种做法责之太过,并指出,“中国相信,安理会的决议会得到全面、认真、正确的 执行,而不会被任意扩大。”中国对美国的批评引起了俄罗斯的共鸣,而批评的对象也不仅是美国,还包括追随奥巴马的欧盟所准备采取的更严厉措施。
 
中国担心,美国会禁止与伊朗有瓜葛的中国企业和银行在美开展业务。因此,中国不得不采 取先发制人的行动,例如,将伊朗的资产从那些希望保留进入美国市场的企业中转移出来。8月初,美国警告中国,不要利用联合国的制裁体系为自己捞好处,“回 填”,或捞起遵从奥巴马的单边制裁法案而离开伊朗的那些欧盟企业留下的机会。
 
1979年,伊朗当时最大的贸易伙伴——美国和英国——在伊斯兰革命(Islamic revolution)中火速逃离该国。此后,中国和俄罗斯便在伊朗的核能部门和其他部门积累了巨大的利益。1985年,当伊斯兰教什叶派领袖们 (ayatollahs)重拾伊朗国王(shah)野心勃勃的核计划之后,中国便成为了伊朗核计划和其他部门的主要原料供应国。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中美关系因台湾问题、贸易/最惠国待遇问题、人权问题和伊朗核 计划问题而危机重重。在此期间,中国迫于美国的压力,于1997年中止了与伊朗开展的核合作,从而将核供应国的位置留给了俄罗斯。中国当时的选择是:要么 与美国建立自身的核技术转让体系,要么为了伊朗而放弃这种关系。
 
早在1995年,俄罗斯便已同意完成伊朗一座主要核电站的建造。该核电站由德国联合电 力公司(German Kraftwerke Union)始建于1974年,当时,伊朗还在国王的统治之下。历经了重重耽搁延误,这一位于波斯湾布什尔(Bushehr)的民用核电站终于在2010 年8月21日竣工。而伊朗则希望俄罗斯为其提供低浓缩铀。
 
然而,由于俄政府中涌现出了亲西方的热情,再加上以色列反对,美国强烈要求该核电站推迟投放生产。 而立场强硬的《耶路撒冷邮报》(Jerusalem Post)则不无煽动地写道:“布什尔项目的竣工再一次标志着国际制裁没有发挥作用”。
 
俄罗斯对伊朗的重新支持反映出亲西方的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总统(Dmitry Medvedev)和强硬现实的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理(Vladimir Putin)之间政策上的分歧。后者已经断言,如果失掉伊朗这一主要的核消费国,并允许西方逐渐削弱伊朗的力量,这将不利于俄罗斯自身的安全、加强北约在 中亚的力量,并加剧美国对该地区的干涉。中国在详细指控美国的国家民主资助基金会(US 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参与了破坏西藏和新疆稳定的阴谋时,也表达了类似的关切。
 
今年7月末,莫斯科商会(Moscow Chamber of Commerce)不顾美国的重新安排以及美、欧各自的新制裁计划,向彭博新闻社(Bloomberg News)透露,由国家控股的俄罗斯各燃油公司,包括俄罗斯天然气公司(Gazprom)和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正在围绕8、9月间输送汽 油事宜与伊朗进行谈判。
 
中国的社论谴责了美国政策,但没有详细说明中国可能采取何种报复性措施。与此同时,中 国也心满意足地看着强硬的制裁联合阵线土崩瓦解。一篇社论写道,“美国过分夸大伊朗对地区和平稳定的威胁,以此为由反对伊朗”。“美国敌对伊朗现行政府、 将其视为邪恶轴心的一员,并威胁对其使用武力的政策,正在将整个地区拖入危险的不确定状态之中”。该篇社论也指责说,美国不但将整个世界置于战争的阴影之 中,而且也损害了中国的利益:“中国珍视平稳的中美关系,但并不希望牺牲其逐渐与伊朗发展起来的关系。中国反对伊朗获得核武器,但同时,中国也必须保护其 在伊朗的战略利益”。
 
面对联合一气的俄罗斯和中国,再加上土耳其、巴西,甚至德国对制裁阵线的反对,奥巴马 总统继续采取大胆的行动来缓解紧张局面。在与美国国防部部长罗伯特·盖茨(Robert Gates)展开的长达几个月的内部辩论中,奥巴马已经排除了“在这一点上”为伊朗铀浓缩划定任何公共警戒线的可能,并希望设立一系列明确的、美国愿意接 受作为证据的步骤,证明德黑兰政权就像它一直宣扬的那样,没有致力于制造核弹。正如《亚洲时报》(Asia Times)的加雷思·波特(Gareth Porter)所形容的,眼下,奥巴马退回到了其就任第一年时所持的立场:分清伊朗日益发展的核能力,但坚决阻止其制造核弹。这就是我们所知的所谓的“日 本模式”(Japanese Formula),尽管其并非终局决定,但却为互让解决的道路扫清了障碍。
 
关键的问题是,中国在这一阶段是否会公开支持减轻对伊朗的制裁。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常任电视评论员殷罡指出,中国将会谨慎地衡量其与伊朗、阿拉伯国家和美国之间的利益:“伊朗希望从我们这里得到汽油,并希望我们建立7个炼油厂。这些要求并不在联合国的制裁清单上,但却在美国和欧盟的制裁清单上”。“眼下,这样做于中国无益,也于国际法无益。中国政府还没有做出决定,但我认为我们不会这样做”。
 
殷罡指出,中国各大国家石油公司正迫不及待地接手欧洲人将要抛弃的项目,但中国政府也 在约束它们的行动。他感叹道,“这些生意人完全意识不到,他们在伊朗的盲目扩张会给中国在阿拉伯世界的利益带来怎样的损害,特别是中国与沙特阿拉伯之间的 关系。”我们需要美国、欧盟和中国展开三方对话来协调中东政策,以便促使这个问题得到外交和和平解决。
 
伊朗官员吹嘘说,中国已经向伊朗的天然气部门投资了400亿美元。但殷罡指出,只有把所有的意向书和政府间协议都包括进来,才能达到这一数字。而就最终的商业合同而言,其总额远在这个数目之下。
 
与1997年中国放弃大规模支持伊朗的核计划时的情形相似,中美关系在奥巴马的任期内再次紧张了起来:朝鲜、台湾销售武器,还有最近的南中国海和越南,美国都重申了自己的战略利益,而这些利益却与中国的领土主张相抵牾。
 
殷罡总结道:“眼下,在对美关系上,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美国不会和越南走得太近。”其言下之意可能是,中国必须依据全球动态来重新评估其在伊朗的利益。
柯伟亮是常驻北京的中国问题专家、海牙荷兰国际关系研究所(Clingendae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高级研究员。他最近出版的专著为《伊朗与中国和西方的关系、亚洲的冲突与合作》(“Iran’s Relations with China and the West, Confrontation and Cooperation in Asia,” Clingendael, The Hague 2009)。
耶鲁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