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中国的未来——上篇
在比较平等的社会里，无论穷富，机会的分享让社会凝聚力依然保持强有力。但是不平等加剧的社会则预示着更多的健康问题、不满情绪和贪污腐败。随着国民不平等的扩大，令人警惕的早期迹象往往最明显地体现在孩子身上。耶鲁全球在线本期上下两篇的系列文章分析了中国不断加剧的不平等及其对儿童产生的影响。按照衡量家庭收入分配情况的基尼系数，中国的不平等程度与美国类似，但明显高于除了俄罗斯之外的欧洲多数国家。当然，不平等也帮助了其他人。中国不断增长的海外游客成为遭受全球经济衰退和欧元危机重创的欧洲旅游业和零售业的生命线。记者和作家帕拉维•艾雅尔写在上篇描述了在欧洲旋风游的中国特权子女。孩子通过对比学到很多东西，艾雅尔与旅游团孩子们的交谈则让人领悟到中国的不平等和新发现的文化优越感。---耶鲁全球
孩子，中国的未来——上篇
在欧洲旅行的中国特权子女反映了中国的不平等和自信心
Monday, March 12, 2012
布鲁塞尔：在狂风大作的二月的夜晚，在库夫施泰因的小镇蒂罗尔，通常祥和安静的泰勒酒店开始喧嚣起来，走廊上回荡着中国孩子的唧唧喳喳。一个人打招呼说“嗨”，我的中文虽然粗糙，但应付日常交流绰绰有余，立刻回应说“你好，玩得开心吗？”这孩子一下子不知所措，不吭声了。
戴着眼镜，嘴里装有银色牙齿矫正器的另一个孩子问道“你是中国人？”我反问“我长得像中国人么？”
他避开这个问题，“你说汉语啊。”一个剪短发，一幅大人模样的女孩满脸不屑地撇嘴叹息说“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外国人说汉语很正常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成群结队的中国孩子来欧洲滑雪、逛商场、选购巧克力也越来越正常了。在中国是学校放假的日子，到了欧洲则成为修业旅行的时间。
我参加了在元月下旬中国新年假期期间六个到欧洲游玩的儿童旅游团的其中一个，这次旅行是德国欧洲文化修业旅行（ECS Tours）公司安排的。该公司由一对年轻夫妇---德国律师鲁道夫•里特和李星在经营，是挤进这个利润丰厚的中国赴欧洲教育旅行团市场的新手。
在许多工人的年收入只有1500美元左右的国家，父母送孩子到欧洲大陆旋风般游玩一趟需要支付的费用高达六万元人民币或者9500美元。除了度假拍摄的照片外，父母还期待孩子们回家时带回来一些技能，如怎样使用刀叉以及在参加古典音乐会时在合适的时间鼓掌等礼仪。
2010 年到西欧旅游的中国游客已经高达三百万人，他们已经按照自己的口味和消费文化改造了从前英国贵族子女遍游欧洲大陆的教育旅行。典型的停留地点包括到巴黎寻 求浪漫和奢侈品路易•威登；到瑞士寻找山峰和巧克力；到德国小镇如卡尔•马克思的出生地特里尔或欧洲最大的男装企业雨果•波士的总部和多家分支工厂所在地 麦琴根镇。
在欧洲旅游业受到经济增长陷入停滞的影响而低迷不振之际，中国游客的出现简直就是骑马前来救驾的辉甲骑士。据一家调查机构的估计，2011年中国游客的消费占欧洲奢侈品销售的62%。
我 所在的旅游团的35个孩子都来自重庆的一所小学，得到的是缩短了的中国式遍游欧洲的教育旅行，在德国、瑞士和奥地利各停留几天。与这些孩子的交谈让人领略 中国未来劳动力的态度和理想。这些孩子出生于2000年前后期待中国即将成为超级大国的背景下。而这种观点甚至在10年前都还被认为不大可能实现。
总 体上看，这些孩子可以说是中国新精英阶层的快照。许多是中国执政的共产党官员的子女。里特说“他们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小领导，回答问题时喜欢说出一套一套政 治正确的话来。”此外，还有企业家的孩子。里特笑了，他想起一个孩子的趣事，这孩子带了几包快餐面，以每盒五欧元的价格卖给吃厌了欧洲饭菜的同学。
吃晚饭时，餐桌上的对话是有关金钱的。一个胖乎乎的11岁小姑娘指着她的朋友笑嘻嘻地说“你知道为这次旅行，她爸爸给她多少钱吗？”
这姓薛的孩子赶紧制止“别说，别说”，试图堵住朋友的嘴。
小姑娘未被吓住，大声说“4000欧元”。“你相信吗？”薛凡接着高兴地解释说她父亲给了2000欧元。孩子们在谈论金钱时很自在和随意，但如果提出有关政治的问题，即便是像父母是否共产党员这样的简单问题时，他们马上就沉默不语了。
餐桌上的另一个女孩似乎对此话题不以为然，有人问她带了多少零花钱时，她拒绝回答。我问她的父亲是干什么的。最初她不愿意回答，最后悄声说是银行经理。一个姑娘惊讶地叫起来，笑着说“你肯定真的大赚一笔了。”
中国的人均GDP或许仍然只有美国的六分之一，但是这些孩子是中国的特权子女。西方不会自动地把财富与他们父母的职业联系起来，其中包括警察、市政府官员、军官和证券投资部门的官员等。
虽然经过了几十年的经济改革，但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已经创造出并不透明甚至常常腐败的世界，政府官员和企业家的界限往往模糊不清。地方官员仍然拥有巨大的权力，可以分配优惠资助和利润丰厚的生意。
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场景，警察局长的身材瘦小的11岁女儿在施华洛世奇水晶店挥舞着铂金信用卡。她已经选中了镶有水晶的价值2800欧元的手表，她解释说这是为姑姑购买的礼物。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为家人购买的礼物总价超过4200欧元。
另一个警察子弟在抢购水晶时就像买糖果，他举起水晶狗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东西吗？”“因为它不是‘中国制造’。”
施华洛世奇水晶店的工作人员有一半是中国人，奥地利当地雇员也学会了简单的普通话。大部分孩子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对于新兴超级大国的孩子来说，在欧洲的第一印象只不过证实了孩子式的文化优越感。在问他们对欧洲的印象如何时，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银行经理的女儿说“这儿的宾馆房间太小了”。另一个11岁女孩批评了欧洲的交通状况。“在路上要遵守这么多交通规则。我不知道谁能不走错路。在这里开车肯定令人提心吊胆。”
另一个姑娘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家庭妇女，她不喜欢这里的早餐，生气地嘟囔“全都是火腿，”显然想念中国人的典型早餐，热气腾腾的包子或者一碗稀饭和米粥。不过，她接着说“这里比中国更清静，真的非常安静”。
我想起孩子们的家乡重庆，那是中国西南的大城市。它是世界最大的都市区，拥有3200万人口，是奥地利人口的四倍。
2008年重庆之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无休止的听觉刺激：不停转动的混凝土搅拌机，路边小吃摊辣得令食客哧哧响的面条，噼啪作响的汽车排气管和破碎机的隆隆巨响。到处都是做生意和运动的声音，旧的东西被新的东西所替代。
另一个姑娘笑道“你是说这里乏味得多吗？”两人都咧嘴赞同。
对 于像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新兴大国来说，典型的特征就是不断变化和贸易及基础设施建设的快速发展。老欧洲显得有些单调乏味可以理解。虽然孩子们确实完成了学 会正确使用刀叉的教育旅行，照相机里塞满了漂亮的照片，但是他们带走的东西不止这些，他们坚信中国比欧洲更发达，都市化程度更高，虽然欧洲更干净、更安 静、有很多昂贵的水晶和钟表可买。是的，外国人说汉语太正常不过了。
帕拉维•艾雅尔（Pallavi Aiyar）印度记者和作家，其作品《烟雾与镜子：中国经验》曾获得印度沃达丰纵横字谜图书奖（the Vodafone-Crossword Award）。她现在是《印度商业标准报》驻欧洲记者，她的第一本小说《胡同里的猫》（Chinese Whiskers）2011年出版。 Smoke and Mirrors: An Experience of China.
2012耶鲁全球化研究中心